瓜多老板少，直到2002年都是這樣。收瓜時節(jié)，瓜農(nóng)只能在家等老板過來，就像待嫁閨中的少女，焦慮中帶著些許興奮。農(nóng)民還沒有用上手機、電腦這些新鮮玩意，對外面的市場一無所知，只能等老板帶著**過來，才知道當年西瓜行情如何。
河南人的瓜
1994年的某個清晨，阿布在村口遇到了幾個陌生人。那一年，阿布25歲，女兒剛滿3歲。當時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西瓜**老板是誰，這幾個陌生人將徹底改變他和花村的命運。
后來，阿布才從隔壁老王那里了解到，那幾個陌生人是河南人，為了逃計劃生育躲到花村。到現(xiàn)在，阿布也不是特別理解，為什么他們千辛萬苦地非要生個兒子，仿佛不生個兒子，這生活就沒有意義似的。阿布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困擾，就算是只生一個女兒，同樣是很好的，也沒人會說你什么。
年輕的河南人來到花村之后，包了一些田地，開始種西瓜。阿布和其他村民看著都覺得新奇，他們祖祖輩輩種植糧食作物，西瓜這玩意，見是見過，卻不知道是怎么種出來的。一有空，阿布就到河南人的西瓜田里瞅瞅，看看這些綠油油的藤蔓是怎么長出大西瓜的。
當年，河南人的西瓜就賣出了好價錢，成為村里熱議的一件大事。第二年，阿布和幾個膽子大的年輕人就決定跟河南人取經(jīng)，跟著他們種西瓜。吃了飯，喝了酒，河南人頗為熱情地向阿布他們傳授西瓜種植的技術(shù)。
雖然知道河南人早晚是要回去的，畢竟這是異鄉(xiāng)，但是阿布沒想到分別的那一天來得那么突然。那一天，村里的幾個小混混跑到河南人的瓜田里搞**，每個瓜都給*爆了。為這，年輕的河南人跟小混混們狠狠打了一架。打完架，河南人知道花村是待不下去了，第二天就匆匆離開了。
代辦是個兼職
時間來到了1996年，阿布和其他幾個年輕人種的西瓜已經(jīng)像模像樣了。這一天，有個省會的老板來花村收瓜?？粗⒉技业奈鞴戏N得不錯，**踏實，老板就委托阿布幫忙收瓜。于是種瓜人阿布就這樣成了西瓜代辦。代辦這工作，其實就是個兼職，也就是收瓜那陣子幫外地老板聯(lián)絡(luò)一下瓜農(nóng)，賺一點*夫錢。
那個時候，瓜多老板少，直到2002年都是這樣。收瓜時節(jié)，瓜農(nóng)只能在家等老板過來，就像待嫁閨中的少女，焦慮中帶著些許興奮。農(nóng)民還沒有用上手機、電腦這些新鮮玩意，對外面的市場一無所知，只能等老板帶著**過來，才知道當年西瓜行情如何。阿布還記得，那些年的老板除了省會來的，主要都是湖南和河南的。這些老板帶著貨車過來，各自聯(lián)系自己的代辦幫忙收瓜，拉完就走。那時候，每個小組只有兩三個西瓜代辦。
后來，手機逐漸流行起來，特別是瓜農(nóng)，幾乎人手一部手機。有了手機，整個世界仿佛就打開了，瓜農(nóng)跟外部的市場尤其是老板隨時可以對上話。加上西瓜行情越來越好，種了西瓜的農(nóng)民想要種更多，沒種西瓜的農(nóng)民也紛紛種了起來。那幾年真是不錯，幾乎每個種瓜的人都發(fā)了財。
當了幾年代辦，阿布逐漸成了花村西瓜界的名人。因為手中掌握著外地老板的資源，很多瓜農(nóng)會主動找到阿布，讓他到田里看瓜，評估個價格，看能不能聯(lián)系個慷慨一點的老板。老布對瓜有自己的判斷，什么瓜可以賣什么價，幾乎也能說個**不離十。當然，最后還是老板定價。
收瓜互助圈
瓜農(nóng)和老板對價格沒有異議之后，老板就帶著司機到村里收瓜。那些年，民風還是相當?shù)拇緲?。遇到誰家要收瓜，整個小組都會齊心協(xié)力到田里幫忙。當時農(nóng)民家里只有小拖拉機，一車只能載一千多斤，小組所有的車都需要出動，每家派兩個人去幫工。從下瓜、傳瓜、稱瓜到裝瓜，全部是*農(nóng)戶合作完成的。不僅不給工錢，到了飯點，也是各回各家吃飯，吃完飯繼續(xù)來幫工，都不需要主家去邀請。其實，幫別人就等于幫自己，這一次你幫他收瓜，下一次他一定會幫你收瓜。
沒過幾年，西瓜的價格掉了下來，大家都搶著要盡快把西瓜賣出去，越晚賣越吃虧。因此，早前那種“一家收瓜，全組幫忙”的景象沒有了。小組內(nèi)分成了幾個班子，關(guān)系好的，親戚朋友合得來的就組成一個班子，相互幫工。一般來說，同一個班子里面，大家種瓜的規(guī)模都差不多，瓜多的跟瓜多的一起，瓜少的跟瓜少的一起，求得個平衡。每個班子大概有七八戶人家，戶數(shù)少了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。
農(nóng)戶如果跟代辦的關(guān)系好一點，就更容易把瓜早點賣出去。當然，就算是親戚朋友，瓜的質(zhì)量也要過得去才能得到代辦的關(guān)照。所謂關(guān)系好，就是質(zhì)量同等的情況下優(yōu)先照顧。就像人和人差別大，瓜和瓜的質(zhì)量差別也很大，有時候是客觀因素造成的，比如氣候，更多的時候則跟瓜農(nóng)的技術(shù)和勤勞程度有關(guān)。
大家都想要好瓜，差的瓜只能留到最后才賣。作為代辦，阿布必須到家家戶戶去看瓜挑瓜，其他代辦或者老板當然也去。一般來說，誰先到農(nóng)戶家看了瓜，只要談好價格就能生意定下來，也不需要專門簽訂合同。阿布的生意范圍主要集中在花村及鄰近的幾個村，瓜農(nóng)也熟悉，瓜量也充足。只有當市場特別緊俏的時候，阿布才會跑到偏遠的地方去收瓜。
百家瓜
到了2010年左右，代辦們已經(jīng)不用親自下到田里看瓜了，農(nóng)民自己會把瓜拉到馬路邊上的一個交易市場，等著代辦和老板來挑瓜。阿布把這稱為“收百家瓜”。之所以出現(xiàn)這個變化，主要是因為越來越多的農(nóng)戶開始買大車。特別是那些瓜種的多的農(nóng)戶，比如種個三四十畝，一般都會買個大車。這種大車可以直接開到瓜田里，農(nóng)戶自己把瓜裝到車里，兩個人一天可以收接近兩萬斤，這是原來十幾個人一天的工作量。
收瓜效率大大提高之后，瓜農(nóng)之間的合作就更少了，有大車的人家默默地退出了原有的互助班子，結(jié)果，沒有大車的瓜農(nóng)也只能被*著買大車。到2015年之后，花村80%的農(nóng)戶都已經(jīng)買了大車。
互助班子瓦解，并不意味著收瓜不再需要幫工，有需要的，只好付費喊一兩個人來幫忙。前幾年，幫忙裝一車瓜的工價是六七十元，現(xiàn)在漲到一百元了。
雖然這些年西瓜的行情不咋地，但是對于瓜農(nóng)來說，也不愁瓜賣不出去。一方面農(nóng)戶可以用大車把瓜拉到市場上，另一方面市場上的代辦很多，而且好瓜差瓜都可以走不同的市場賣出去。只要你的瓜熟了，就一定可以賣出去，只是價格有時候低到了底限。
2014年，阿布所在小組開始有人種植桃子，因為毛桃值錢，很多人都瘋狂種。阿布沒有跟風，而是種了比較多的品種。他太了解水果市場了，孤注一擲的話，很容易摔得頭破血流。最近這幾年，花村水果種植面積最多的是桃子，其次是西瓜，**是李子。
賺差價，有風險
現(xiàn)在，很多老板都不需要親自來看瓜了，完全委托給代辦。代辦也可以幫忙聯(lián)系車輛把西瓜送到老板所在的市場，每個車都要現(xiàn)場把賬目算清楚。老板會跟代辦說好一個價格范圍，符合范圍的價格，代辦可以和瓜農(nóng)進行必要的談判。
作為中間人，阿布其實也不容易在老板和瓜農(nóng)之間賺差價。老板會有幾個代辦，他清楚西瓜的行情，你跟老板報太高的價格，老板是知道的西瓜**老板是誰，你想賺他的錢，他就不讓你賺錢，第二年他就不找你了。瓜農(nóng)也會聯(lián)系幾個代辦，他們也知道西瓜的行情，而且大家都是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，你跟瓜農(nóng)壓價，瓜農(nóng)肯定是不會把瓜給你的。因此，阿布寧愿賺固定的服務(wù)費，而不愿意冒著失去老板和瓜農(nóng)信任的風險賺差價。
西瓜的服務(wù)費是一斤2分，雖然不高，但是因為西瓜量大，算下來也不差。桃子的服務(wù)費是每斤5分，往年高的時候可以去到一毛、8分。桃子的服務(wù)費高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收桃子的風險更大，最多不能超過兩天就要發(fā)車，否則就*了。
2020年是一個悲催之年，不僅疫情磨人，氣候也磨人。疫情的影響一是降低了市場的消費能力，二是不少工廠停工甚至倒閉，這些工廠原來是消費大批西瓜的主力，三是有些地方交通管制過嚴，貨車根*開不進去。氣候的影響主要是雨水太多，導致瓜果的產(chǎn)量和質(zhì)量大大下降。阿布估計，這一年花村大概就賣了原來三分之一的瓜果，很多都*在樹上了。
好在阿布并不全*這份生意過活，除了搞代辦，他還種了不少的糧食作物。手中有糧，心中不慌，這大概是阿布即使身處疫情之年也不會特別焦慮的原因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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